因疫情不能回家乡,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城市里过年了。
没有烟花,没有爆竹,没有过多的忙忙碌碌,更没有大呼小叫,四周都很安静。于是愈加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没有城市里繁华,没有车水马龙,却让我恋恋不忘的小村子,想念村子里的爸爸妈妈,想念儿时的年味。
还在童年的时候,每到年关,都会特别兴奋和激动,因为过年有好吃的、有红包拿、还有漂亮的新衣服穿。对时间没什么概念的我总会不厌其烦地追问妈妈:“妈,年到了吗?这个时候老妈总会假装很神秘地说:“快到了,年到‘某某’村了。”于是,我便会开心地期待。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年到哪了。
我一边兴奋地期盼着年,一边催促着妈妈给我买漂亮的衣服,妈妈便会让姐姐到集市上去帮我买衣服。往往姐姐买回来的衣服都不会让我称心,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过年能穿上新衣服已经是很奢侈的了,所以新衣服总能给我带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快乐。
腊月,是大人们一年里最忙碌的月份,而我们小孩也没闲着。趁着上天特别恩赐的几天好阳光,妈妈先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人清洗家里的床褥被套。
以前没有自来水,取水总是靠家里那座抽压式的老井泵。哥哥们努力抽水,我擦肥皂,姐姐揉搓,妈妈清洗,弟弟们在一旁玩耍。洗干净后的床单被套捋成长条,然后俩人共同拧干。
这个环节是我们几个最喜欢的,各自拿着被单的一头你向左我向右,使出吃奶的劲来拧,边拧边笑。往往会把被单拧掉在地上,在妈妈的责骂声中又重新清洗,然后再次打闹着拧干。拧干后的被套挂在阳光下,伴着远处田地里的甘蔗香随风飘扬。我至今还记得姐姐站在被套旁梳洗头发的样子,长长的秀发随风飞舞,美极了。
接下家家户户便开始大扫除。我们拿长扫帚把屋顶残留了一年的细小蜘蛛网清理掉,接着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,要洗的不要洗的该丢的不该丟的,一股脑儿全部搬到太阳底下。然后是叮叮当当、乒乒乓乓、哗哗啦啦的洗洗刷刷,随着那欢快的奏响曲,家里焕然一新。
虽然很累,但我们心里都是美滋滋的。那时爸爸在蚕室旁开了一间碾米店,腊月里特别热闹。乡亲们都会把泡了一晚的糯米端来碾,碾好的糯米粉从白布筒里漫出来,细细软软糯糯的,年的味道满溢而出。
碾好了糯米粉,妈妈便忙着跟婶娘们一起蒸大年糕,年糕是重要的环节,年糕寓意新年节节高,所以每家每户过年都必备一个大年糕。年糕在大大的锅里要蒸上五六个小时,我们热情高涨地往灶膛里添柴加火。蒸好的年糕放在大簸箕里摊凉,甜丝丝的味道让我们直留口水。
当妈妈隆重地宣布年到了村囗的大路,第二天就过年的时候,我心里就乐开了花。
爸爸和哥哥弟弟们开始忙着贴对联、恭恭敬敬拜祖先。待到晚上吃完年夜饭,一家人又围在厨房一起做叶搭饼。
洗菠萝蜜的叶子、磨花生米、烧水、和面、团饼,一个个贴上叶子后码在大提锅里用柴火蒸煮。蒸的时间太长,我总是会在等待的时间里睡着,在充满饼香里醒来,醒来后吃上一个半个香甜软糯的叶搭饼,再枕着姐姐给我新买的衣服在幸福满足里入睡。
凌晨四五点钟,如雷的炮竹声把我从睡梦中闹醒。接着便会听到小伙伴们追赶打闹迎新年的声音。我兴奋地从床上跳下,在地板上踩了踩,继续返回床上认认真真地穿上新衣服,往口袋里放上妈妈昨晚给我发的压岁钱,开心地跑出门跟小伙伴闹年去了。
往日冷清的村子,五点多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,欢声笑语。多美呀!
年初一的早餐是素斋饭,一个沙锅里炖上豆腐大蒜腐竹等斋菜,再配上些少豆豉。一家人围成一桌,我和哥哥姐姐弟弟们夹起食物用各种谐音给爸妈送祝福。热热闹闹吃着简单而朴素的新年第一餐,却是多么的幸福而美好!
吃完早餐,我们小孩继续无忧无虑地闹大年。你去我家抓一把糖,我去你家抓几块饼,顺便拜年讨红包,然后在炮灰里找鞭炮来放,别提有多热闹。
记得有一年大年初一的早上,我正低着头认真地在炮灰里寻找散落的炮竹,二哥则在不远处放鞭炮。突然一个鞭炮掉到我的衣服口袋上,砰的一声,我的衣服被炸开了—个洞。二哥见状吓坏了,连忙跑过来安慰我。我伤心地嚎啕大哭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我心爱的衣服上多了一个难看的烧洞,因为这件事,二哥被老爸恨恨的批了一顿,而我却伤心了好些天。
年初二我们便开始走亲戚,这是我们都非常喜欢的事,但兄弟姐妹较多,所以爸妈总是安排我们轮流去拜年。
有一次轮到我跟爸妈去小姨家,但哥哥也闹着要去。我抢着上了爸爸的自行车,妈妈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哥哥,我们便一起走了。
可刚到小姨家,便接到了家里叔叔打来的电话,说哥哥不见了。原来哥哥趁我们不注意,偷偷跟在我们的后面跑,跑着跑着便迷了路,后来幸好附近村子的大叔认得他,便把他送回了家。
开心地走亲访友的节目一直延续到初十左右,直至闹过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才算真正的把春节过完。
儿时的年因为生活拮据而更显朴实无华,却是丰富多彩的,它成了记忆里最温馨美好的年味。
现在,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,我们却常常感叹年味越来越淡。或许是因为远去的日子更显珍贵美好,就像多年以后忆起今年今日可能也是同样的回味无穷。所以我们在缅怀过去的同时,都应持有一颗平常心,珍惜当下,才能把眼下寻常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
我始终相信,年味一直都在,它更多是藏在了与家人共同迎接新年的劳动和厚重的仪式里,或是更多的寻常细微里,只要你用心去感受,就能找到它。
不管年的新年你身在何处,能不能跟家人欢度春节,都希望你能健康快乐,此时不见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相聚,祝你牛年吉祥如意。